孤獨的詩意🎨霍珀

大約是2018年,在上海的一個現代主義畫展上,看到《夜鷹》的第一眼,仿佛被一道強光罩住,動彈不得。

主辦方爲它制造了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在前方放置了一張長凳。但你其實無法坐在這張凳子上,安靜地與這幅畫對視一會兒。面前熙熙攘攘人頭湧動、不斷有人過來對着它拍照,而這間70多年前紐約午夜街頭極其冷清的餐廳,亮着昏黃的光,和這擁擠、嘈雜和扭曲的場面,形成古怪荒唐的對照。顯然,擁擠到它面前的人們,都爲從它身上見識大衆确認的著名畫作而興奮着…

而我,站在那裏,整個人被霍珀的孤寂空間籠罩着,但覺空氣被抽空,耳邊寂靜無聲,心下一片茫然,而後悄無聲息地,孤獨情緒慢慢包抄上來,漸漸陷入虛空。

■《夜鷹》

在一個深夜營業的餐館裏,畫作中央背對觀衆的顧客,獨自一個坐在吧台前,是否令你想起獨自一人吃晚餐的寂寞?在《Nighthawks夜鷹》中,人們溝通的缺失達到了頂峰。目不斜視的女郎和緊閉雙唇、略微疲憊的男士。或許你還沒有聽說過“愛德華·霍珀(Edward Hopper)”這個名字,但你應該見過他的畫。霍珀喜歡用張揚的色塊和對比的光影,但表現的卻是生活中無可排解的冷峻、孤獨以及疏離。

愛德華·霍珀(1882-1967)是美國著名寫實主義畫家,以油畫最受歡迎,水彩和版畫也備受推崇。霍珀以獨特的視角描繪了美國現代生活,擅于捕捉都市人日常中寂寥的片段,構圖精巧,畫面仿若電影截圖或舞台劇場景。

按照霍珀的創作記錄記載,這幅畫作之所以取名爲《夜鷹》,源自在創作過程中霍珀夫婦對中間這位戴禮帽的男子取的綽号,将這位有着一個喙狀鼻子的男士稱做“夜鷹”,他們在日記中詳細記錄了這一形象的誕生過程——男子夜鷹穿着深色西裝,鋼灰色帽子,黑色帶子,藍色襯衫(幹淨)拿着香煙(Man night hawk in dark suit, steel grey hat, black band, blue shirt (clean) holding cigarette)…

據記錄描述,《夜鷹》具體完成時間是1942年1月21日,霍珀用了一個半月緩慢地完成了這幅畫作。

如此推算,這幅畫作應該是在1941年年底開始動筆。而那正是美國被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關鍵時間—1941年12月7日清晨,日本海軍突襲夏威夷美軍基地珍珠港以及在瓦胡島上的飛機場,太平洋戰争由此爆發。

此時的曆史,已經變身爲一頭狂暴咆哮的龐大怪獸,但霍珀并沒有爲我們描繪這兇悍的場面,也沒有塗畫當時戰火的硝煙,霍珀僅僅在畫布上描繪了一個寂靜時空,禦枯讓我們看清了那時大背景下紐約的孤寂、焦慮、冷漠和百無聊賴。

整幅畫作中的情節、人物、構圖、色彩都顯得極其冷靜,透着巨幅的玻璃,我們所看到了這幾位顧客和侍者,他們之間原本可能毫無關系,但在此刻同處于這一空間,像是被放置,或者被囚禁在一個巨大空曠的魚缸裏。而跟随畫家的視覺,我們的目光順沿劃過餐廳,又停留在心不在焉的人臉上,就像我們是另一個生物,注視着這幾位孤獨人類。

■霍珀的特征

典型的霍珀畫作風格包括以下一些特征:選擇生活中常見場景的一個角落,比如加油站、電影院、咖啡館、火車車廂等等;采用銳利的線調和大幅的塊面;奇異的極不自然的人造燈光…他還經常用水平的道路或者鐵軌、站台,建構畫面的空間,以此強調觀衆和畫面的距離。

愛德華·霍珀師承了垃圾桶畫派(Ashcan School)的精神領袖羅伯特·亨利(Robert Henri),他的創作生涯縱貫20世紀前半期的美國,經曆了兩次世界大戰,從進如碰步時代到咆哮的20年代,然後是迷惘的一代(Lost Generation)再到二戰後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等社會、哲學、文學思潮。

霍珀的畫作主題,則經曆了從農村到城市的變遷。其筆下的美國城市,并不像幾十年鎮橡洞前亨利或者貝洛斯等等垃圾桶畫派前輩們所描繪的那種髒、亂、差的感覺,在霍珀的畫作中,無論是工廠、加油站,還是城市街道的某個角落,其建築與空間都顯得幹淨,整潔,但這種整潔中都透露出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清,他所制造的憂郁氛圍、落寞情調就像工廠中制造出來的水泥模型一樣精确,那些光線與陰影鋒利得如刀一樣,切割着時間,讓畫面中的人,在現代城市中顯得彼此隔閡,因而孤獨并無奈。

■孤獨的詩意

爲什麽衆多不同的人,面對霍珀的畫作卻有着同樣的感動?

美國普利策詩歌獎得主、桂冠詩人馬克·斯特蘭德在霍珀那裏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世界:“ 常常感到霍珀繪畫中的那些場景,是我自己過去曾經曆過的”,“總是被抛置于一個完全由情緒和感覺所主導的虛像空間”,被一股莫名的張力所引導,在畫作面前神遊,但在最後卻隻見“自己與自己相遇”。

在他的畫裏,世界是寂靜的,每個人都是一座沉默的孤島,帶着天然屏障,彼此孤立。霍珀隻在乎短暫的瞬間,他把生活的碎片用大塊色調填充,不做解釋,也不刻意建立關系。他隻負責描繪出此前與此後可能發生的色調,是色調不是内容,隻暗示不做描述。人和人之間存在一種模糊、暧昧又彼此疏離的關系,眼神從不聚焦,卻聽得見彼此的鼻息,而隻有畫面上深深淺淺的光線都從低角度斜長射入,留下滿室濃烈的影子,幹淨清朗、寂靜透亮,彌漫着一種緘默、疏遠的氣息。

我們常常可以在霍珀的畫中看到自己的影子,無論是在咖啡廳形單影隻的落寞身影、在辦公室心系遠方、獨自在家發呆、抑或身處鬧市友人相伴卻倍感寂寥,我們多多少少都曾有這樣的孤獨的體驗。

Gas (1940) 表情不明确的人物,似獨自苦惱而不想面對他人。而場景裏的荒野,自然陰郁,彌漫着沉重和憂心忡忡。

Hotel Window (1955) 不論是誰,總會曾經一個人在房間凝視窗外思考。而這個坐在大大觀景窗前的女人,似乎陷落在某種期待裏,其目光的落點未知,更顯茫然。

Automat (1927) 獨自一人沉思的咖啡時光,可能是個整理思緒的好機會,而這個女人可能在想些什麽?

Room in New York (1932) 即使處在同一個空間,人物之間貌合神離,互不交流,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心事。

Chair Car (1965) 在車廂裏,陌生人冷靜地正在閱讀着她的書籍,你卻不會有勇氣主動跟她聊天。

觀者可以感受到畫中的場景是幾近無聲的,世界似乎隻剩下人和空間,畫裏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義,每對夫婦與情侶大都陷入了無以爲繼的空白和沉默。

■孤獨的畫風

霍珀的畫面爲何能給人帶來如此寂寥的孤獨感?這不光是藝術家本身的憂郁氣質産生的清冷情緒,還要有适當的繪畫語言和技巧來讓畫面效果達到最佳狀态。

□構圖:

以下面幾幅作品爲例,在大構圖上呈水平式和垂直式構圖,整個畫面格調被确定下來,形成主要的穩定的格局,這種穩定也能體現出氣氛的凝重感。在沒有人物出現的街景畫當中,整個畫面平整的結構所烘托出的氣氛,就會給人一種寂寥感,在這個有序的世界裏,并不能更多地做一些多餘的事情。

除了正方形和長方形之外,他的畫作中還有很多的三角形、圓形。它們多以光影和暗部形式來呈現,畫中的三角形通常呈銳角,在情感上就表達一種尖銳,會使人精神緊繃,進入焦躁的狀态。在表面沉穩的建築下,隐藏着許多銳角的光影,暗示平靜的生活隻是一個表面,而潛藏在深處的,則是焦躁不安。三角形配合斜線的光影切割着矩形的形狀,而貫穿畫幅的斜線,通過解構畫面又讓畫面重整起來,對立又統一地将無序整合成有序。

□色彩:

霍珀在顔色的選取上大量地使用冷色,如深藍、青綠等。這些深沉的顔色讓整個畫面籠罩着一股凝重的氣氛,由于大面積使用又冷又暗的顔色,顯得畫中的人物承受着一種無形的壓力,如在《夜鷹》中,除了房間裏的燈,漆黑的環境将人們包裹起來。即便在光亮上的顔色選取,也選用偏冷的檸檬黃,或者添加足夠多的白色,人物浸泡在這樣慘淡的光源裏,更能凸顯人物的無力感。

霍珀畫面裏的沮喪無助感和他所用顔色的純度有也有着非常直接的關系——低純度的畫面,在視覺上給人缥缈、空虛、郁悶的感覺。在這樣灰蒙蒙的畫面裏,我們的眼睛就會失去了可以對焦的點,一瞬間就能迷失在畫面營造的空洞的空間裏,沉浸在這安靜的空間裏不想走出來。仿佛給人一種解脫,但随之而來的是更大的無形的壓力。

□人物:

霍珀表現的人物通常沒有多餘的動作,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低着頭,顯得無奈和頹廢,在表情不是很分明的情況下,肢體語言是最能說話的一種方式,在霍珀畫面裏的人物都是一副惆怅的調調,大家都在這冷冷的城市一角,各自思索着…就算畫面中出現不止一個人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聯系也是被切斷的、沒有語言交流、沒有肢體的交流,大家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呈現出一種對外界的漠不關心,在空洞的空間裏,沒有感情的交流,這樣的環境,巨大的孤獨感油然而生。

■那年秋天,我不斷地重溫着霍珀的作品,它們深深地吸引着我,仿佛我是囚徒,而它們是那高牆透進來的一道光。雖然霍珀的畫作描繪憂傷,但欣賞這些畫作本身卻并不令人憂傷—也許,因爲它們讓我能夠從中發現自己的憂傷和失落,從而認識到并非自己一個人受到這些憂傷的折磨和困擾,就像當我們憂傷之時,恰好是那些沉靜的書籍最能賦予慰藉、那些緩慢的電影最能給予抒懷。

冷暖自知,安之若素,孤獨才是人生的常态。

愛德華霍

愛德華·霍普(Edward Hopper,1882年7月22日-1967年5月15日)是一位美國繪畫大師,以描繪寂寥的美國當代生活風景聞名。歐洲旅行回來後,愛德華在商來自業繪畫領域中工作了幾年,1925年,他畫出了《鐵道旁的房屋》(House by the Railroad)這訓客兒止京幅作品,日後這幅畫成爲360問答了美國藝術的經典之作,也是他知名的一系列荒涼都會畫作的開始。在這些畫作中,能很明顯的感覺到愛德華的畫風,包括有銳利的線調和大幅的塊面;詭異的燈光(非正常的日光、多爲人造燈光;如日光燈)也是特點之一。愛德華企圖在平凡的主題場景,如加油站、汽車旅館或一條街上,添加寂靜的情感項見以促由信久持。

1942年,他依要任調趕萬待流穿煙待最著名的作品《夜遊者》(客征于校Nighthawks)引起了世人的注意,這幅畫作中有幾位孤獨的顧客坐在某個城中24小時營業的餐館裏,餐館中日光燈非常明亮,外頭的街道上有大塊透明玻璃窗所投出來的光影,上方陰暗,看得出來是午夜的氣氛,畫作中央背對觀衆的顧客,坐在吧台前的圓凳上,使人好奇,爲什麽在這個時候,這些顧客孤伶伶的坐在小館當中。

而愛德華并不會全都畫風景,1940年,他畫了分隊曾材業包病題維集一系列新英格蘭地區的鄉村主題,其中有一幅《加油站》(G式地院毫三家as),也是經典的“形運洲察清頭食愁眉苦臉式(wistful)”畫作,他的這一系應設漸刑迅表應鍾級鎮列畫作常常被拿來與另一位美國知名畫家,諾曼·洛克威爾比較。諾曼雖然也畫許多美回另政二龍國小鎮的風土人情,但相較之下,多了幽默、溫暖和許多精細的角落描繪;而愛德華的畫作則一貫的帶有憂郁。總是存在有無人的空間、表情不明确的人物(僅有背面、側面等等),無車的街等等。形成相當強烈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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