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二关于百年新诗的评价,作者是如何展开论述的
百年新诗,客观地说,已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但反对意见也非常尖锐。早在1930年代,新诗诞生十五年之际,新文学革命的领袖人物鲁迅就对当时新诗表示失望,认为中国现代诗歌并不成功。新世纪初,季羡林先生在《季羡林生命沉思录》一书中,也认为新诗是一个失败,说朦胧诗是“英雄欺人,以艰深文浅陋。”当然,声称新诗已取得辉煌的也不在少数,有人甚至认为中国当代诗歌已走在同时期世界诗歌前列。

鲁迅

胡适
我个人对此抱着相对客观超脱的态度,恰如前面所述,首先,这与一个与中国现代性息息相关的问题,可以说新诗的问题本身就是事关中国现代性的问题,中国现代性所有的问题,中国新诗也有。其次,对于新诗发生和意义的判断,应该要放到一个长的历史背景下来看待新诗的成败得失。我一直认为冯友兰先生的一段著名的话,特别适合用来讨论诗歌与中国文化的关系及理解新诗与旧诗,那就是他在《西南联大纪念碑文》中说的:“我国家以世界之古国,居东亚之天府,本应绍汉唐之银空遗烈,作并世之先进,将来建国完成,必于世界历史居独特之地位。盖并世列强,虽新而不古;希腊罗马,有古而无今。惟我国家,亘古亘今,亦新亦旧,斯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也!”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无论是从国家的层面上讲还是从文化的意义上衡量,居于现代层面的“中国”来源于“旧邦”的历史文化积淀,但它自身也存有内在创新的驱动力。不断变革、创新,乃是中国文化的一种天命!这种“亦新亦旧”的特质同样可以应用在我们对“五四”以来新文化新文学、特别是新诗的理解上。新诗的发生,也可以说是中国历史发展必然出现的事件,是一种天命。

西南联大纪念碑碑文(部分)
学者李泽厚就对新诗新文学予以高度肯定,他说:五四白话文和新文学运动是“成功的范例,它是现代世界文明与中国本土文化相冲撞而融合的一次凯旋,是使传统文化心理接受现代化挑战而走向世界的一次胜利。五四以来的新文体,特别是直接诉诸情感的新文学,所载负、所输入、所表达的,是现代的新观念、新思想和新生活;但它们同时又是中国式的。它们对人们的影响极大,实际是对深层文化心理所作的一种转换性的创造”,他特别举例现代汉语在输入外来概念时,所采取的意译而非音译方式,很有创造性,文化既接受了传入的事实,又未曾丧失自己,还减少了文化冲突。“既明白如话,又文白相间,传统与现代在这里合为一体。”
在这里,尤其要提到一点,以往讨论过于夸大了新诗与旧体诗的巨大断裂,其实,只要新诗还使用汉字,汉字里所有的信息、内容乃至价值意义,就还在传承,就不存在断裂。如果仅仅语言形式的变化就算断裂,那印度这样的国家连文字都完全改变了,但印度还在强调传统和本土意识,我们又该如何理解?

李泽厚
百年新诗的积极意义不容否认,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新诗对新思想新文化变革有着强大的催化乃至推动作用,在郭沫若、冰心、徐志摩等早期新诗人的诗歌中,自由、民主、平等、爱情及个性解放等现代观念得到了广泛的传播,起到了一定的现代思想的启蒙和普及作用,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具有某种开天辟地的意义,在郭沫若的《天狗》等诗中,个性的张扬和自我解放达到极致。郭沫若站立东方遥望地平线,欢呼着新的世纪曙光和时代精神,赞美新的时代气象。 郭沫若的形象因此是一个时代歌手和号角的形象,他的《立在地球边上放号》一诗最典型地体现了这一点。在《女神》中, 郭沫若将五四以后呈现新景象的中国誉为“凤凰涅磐”,寄予新生的希望;这种对“新”的追求,正是区别传统中国与现代中国的标志和象征。冰心则是美善与爱的呼唤者,这也许因为冰心的留学背景,她给中国诗歌带来了相对匮乏的关于爱的现代观念,除了母爱、情爱、友爱,更重要的,还有博爱,包括对大自然和世界万物的爱。冰心自己称之为“爱的哲学”,这种“爱的哲学”是建立在现代民主、自由、平等观念的基础之上的。关于“爱的哲学”的宣扬,现在看来没什么特别,当时却是石破天惊,冰心也因此奠定了其文学史意义。此友巧后,闻一多、何其芳、冯至、卞之琳等开始强调“诗歌自身的建设”,主张新诗不能仅仅是白话,还应该遵照艺术规律,具有艺术之美和个性之美。戴望舒、李金发等则侧重对欧美现代诗艺如象征主义、意象派的模仿学习。抗日战争开始后,艾青、穆旦等在唤醒民众精神的同时继续新诗好搏键诗艺的探索,尤其艾青,其现代意识与当时动荡的社会现实遭遇,及对底层民众颠沛流离命运的深刻同情和悲悯,在流亡道路上相继写出了《大堰河——我的保姆》、《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北方》等著名诗篇。新中国成立后,受苏联及东欧、拉美诗歌的影响,积极昂扬向上的革命抒情主义一度占据主流,并为新中国奠定思想基础及美学典范。郭小川、贺敬之等成为代表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