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的《挽歌》解析
解析如下:
通篇寫送殡下葬過程,而突出寫了送葬者。“荒草”二句既承前篇,又寫出基地背景,爲下文烘托出凄慘氣氛。“嚴霜”句點明季節,“送我”句直寫送葬情狀。“四面”二句寫墓地實況,說明自己也隻能與鬼爲鄰了。然後一句寫“馬”,一句寫“風”,把送葬沿途景物都描繪出來,雖僅點到而止,卻曆曆如畫。然後以“幽室”二句作一小結,說明圹坑一閉,人鬼殊途,正與第二首末句相呼應。
但以上隻是寫殡葬時種種現象,作者還沒有把真正的生死觀表現得透徹充分,于是把“千年”句重複了一次,接着正面點出“賢達無奈何”這一層意思。蓋不論賢士達人,對有生必有死的自然規律總是無能爲力的。這并非消極,而實是因勘得破看得透而總結出來的。而一篇最精彩處,全在最後六句。“向來”猶言“剛才”。
剛才來送殡的人,一俟棺入穴中,幽室永閉,便自然而然地紛紛散去,各自回家。這與上文寫死者從此永不能回家又遙相對照。“親戚”二句,是識透人生真谛之後提煉出來的話。家人親眷,因爲跟自己有血緣關系,可能想到死者還有點兒難過;而那些同自己關系不深的人則早已把死者忘掉,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了。
《論語·述而篇》:“子于是日哭,則不歌。”這是說孔子如果某一天參加了别人的喪禮,爲悼念死者而哭泣過,那麽他在這一天裏面就一定不唱歌。這不但由于思想感情一時轉不過來,而且剛哭完死者便又高興地唱起歌來,也未免太不近人情。其實孔子這樣做,還是一個有教養的人訴諸理性的表現;如果是一般人,爲人送葬不過是禮節性的周旋應酬,從感情上說,他本沒有什麽悲傷,隻要葬禮一畢,自然可以歌唱了。
陶淵明是看透了世俗人情的,所以他反用《論語》之意,爽性直截了當地把一般人的表現從思想到行動都如實地寫了出來,這才是作者思想上的真正達觀而毫無矯飾的地方。陶之可貴處亦正在此。而且在作者的人生觀中還是有着唯物的思想因素的,所以他在此詩的最後兩句寫道:“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大意是,人死之後還有什麽可說的呢,他把屍體托付給大自然,使它即将化爲塵埃,同山腳下的泥土一樣。這在佛教輪回觀念大爲流行的晉宋之交,真是十分難能可貴的唯物觀點呢。
至于前面說的此三首陶詩極有新意,是指其藝術鬥緩螞構思而言的。在陶淵明之前,賢如孔孟,達如老莊,還沒有一個人從死者本身的角度來設想離開人世之後有哪些主客觀方面的情狀發生;而陶淵明不但這樣設想了,并且把它們一一用形象化的語言寫成了詩,其創新的程度可以說是前無古人。
當然,藝術上的創新還要以思想上的明徹達觀爲基礎。沒有陶淵明這樣高水平修養的人,是無法構想出如此新奇而真實、既是現實主義的、又是浪漫主義的作品來的。
《挽歌-其三》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
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嶕峣。
馬爲仰天鳴,風爲自蕭條。
幽室一已閉,千年不複朝。
千年不複朝,賢達無奈何。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作品介紹
拟挽歌辭三首是陶淵明晚年六十三歲的作品,寫後兩月後逝世了。詩人假設自己死後親友的情況,既表達自己對生死的看法,也安慰親友不必過于悲傷。
擴展資料:
挽歌創作背景
魏晉南北朝文學是典型的亂哪迹世文學。作家們既要适應戰亂,又要适應改朝換代,一人前後屬于兩個朝代甚至三個朝代的情況很多見。敏感的作家們在戰亂中最容易感受人生的短促,生命的脆弱,命運的難蔔,禍福的無常,以及個人的無能爲力,從而形成文學的悲劇性基調,以及作爲悲劇性基調之補償的放達,後者往往表現爲及時行樂或沉迷聲色。
這種悲劇性的基調又因文人的政治處境而帶上了政治的色彩。許多文人莫名其妙地卷入政治鬥争而遭到殺戮,如孔融、楊修、祢衡、丁儀、丁廙、嵇康、陸機、陸雲、張華、空埋潘嶽、石崇、歐陽建、孫拯、嵇紹、牽秀、郭璞、謝混、謝靈運、範晔、袁淑、鮑照、吳邁遠、袁粲、王融、謝朓等。
還有一些死于西晉末年的戰亂之中,如杜育、摯虞、棗嵩、王浚、劉琨、盧谌等。在這種情況下,文學創作很自然地形成一些共同的主題,這就是生死主題、遊仙主題、隐逸主題。這些主題往往以藥和酒爲酵母引發開來,藥和酒遂與這個時期的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